随笔：爱在纸上，静水流深
——写给我的四奶奶
即墨二十八中 朱妮妮
很久以来，就想将心中对四奶奶的情愫付于纸上，但是总没有动笔，因为怕我的笨笔写不出对她全部的理解和情感。
今日，看见姐姐在家庭群里发了一组我的小女儿和年过九旬的四奶奶在一起做面花的照片，我这内心积蓄了三十多年的对四奶奶的特殊情感，似乎必须要立刻倾泻出来才能释然。
四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是我奶奶的妯娌），我也从未见过我的亲奶奶，因为她在我父亲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在我的情感世界里四奶奶一直就是我的亲奶奶。记忆中，我从小便是在四奶奶家的炕上吃饭睡觉，从她身上我得到了作为孙女应有宠爱，所以我从未产生过没有亲奶奶的遗憾。
小时候，我家因人口多，家境贫困，所以伙食也很一般，而四奶奶家因为四爷爷是老师，大叔和小叔都在工厂上班，所以条件相对优越。四奶奶家经常会包饺子，并且饺子馅多是那种成肉丸状的，每次听到四奶奶家在家剁馅，我的心都会跟着刀和菜板的碰撞声快速跳动，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姐妹几人也会有口福了。果然到中午，小姑或小叔就会端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送到我家来，然后我们家就会把这盘饺子放在饭桌得最中央，当菜一样就着馒头吃掉。那种饺子的美味冲击味蕾的感觉让我至今都难忘怀，以致于现在每次包饺子，脑子都会不由得去回忆那种感觉。
我上小学时，全镇每年都要召开一次运动会，这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无比盛大的活动，我的盼望之情就犹如鲁迅儿时盼望五猖会那样的热切。运动会开两天，两天时间不用上课，而且是到镇中心小学那偌大的操场上去开。在那里，一是可以开阔眼界，二是有了吃各种小零食的机会，如一分钱一块的麦芽糖，一毛钱一盅的海螺丝，一块钱一茶碗儿的五香瓜子等等，所以要是在这期间手头上再有那么几毛钱，便是这世间最幸福和满足的事情。基于我在家的地位和我家的情况，所以我不好意思跟爸妈开口要，最多是跟好心的二姐要一两毛。然而，这时的四奶奶在我看来就好像是那特别懂得儿童心理的神人，到我家来偷偷塞给我三毛或五毛钱（让我妈知道是一定不让要的），每当握着这几毛钱，我的心雀跃的似乎要跳出胸腔，那是有一次我都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四奶奶说“谢谢大好人，谢谢大好人！”惹得四奶奶笑得不行。
四奶奶之于我们一家的温情和关爱，犹如一座古老的灯塔，散发柔弱却悠长的光，温暖了我们暴露在那个贫穷而又寒凉的岁月里心灵，所以到如今我们一家人都会以最高的敬意爱戴、敬重她。母亲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但在城里的这些年，她再三盛情的邀请四奶奶来我们家小住。四奶奶来了，她会变着花样儿做奶奶爱吃的饭菜来表达她的心意；我们姐妹几人也会三天两头的往妈家跑，去与四奶奶多待一会儿，听她唠叨小时候的那些事儿；有时还扶她转转即墨的大街小巷，让她开开眼界。心里总想多为她做点事情，让她的余生得到更多的爱，感恩她为我们做的一切。
如今，四奶奶已有90多岁了，她老了，变得步履蹒跚，腰身佝偻，头发花白。 但她骨子里的品质和性情依然没有变，然而现在的我对她的认识却变了，变得更深刻、更恳切。她的一生已然成为我心中一本无比丰厚的大书，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让我读出人生的许多境界和道理。
她心纳百川，有容乃大。四奶奶过早的失去了四爷爷和她的大儿子，但我从未见过她抱怨生活的不公，从未悲悲切切的向别人诉说过她的痛苦和不幸。大叔去世时年仅49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常人最难以承受的一种痛苦，送殡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四奶奶佝偻着身子，红肿着眼睛，却从容地安排着家里的一切事务，招待着所有的亲戚，不曾在她人面前表现掉下过眼泪。
她宽厚善良，无私大气。前年秋天，我回老家看望她。她像以往一样，把自己种的已晾晒干了的花椒装在一个大袋子里，拿出来给我，嘱托我捎给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最喜欢吃她种的花椒。我拿了花椒，走到院子外的小菜园时，发现还有一颗花椒树上有许多红彤彤的花椒没有剪下来，我便好心的提醒她:"奶奶，还有一颗树的花椒没剪下来。"奶奶平静而自然的说“这颗是我故意留着不剪的，因为常会有邻居家做饭时需要，可以随时过来剪着回家用。”听了她的话，我突然明白了一句话的意义:人不一定使自己变的伟大，但一定可以使自己变得高尚。四奶奶便是此时我心中最敬佩的高尚的人。
她心慈爱柔，通情达理。如今，虽然已属高龄老人，但仍然独自生活，虽然小叔和小姑都会接她到家里住上几个月，但是平常她还是愿意自己住，因为她总是害怕给孩子添太多的麻烦，用她自己的话说“只要我能拿动饭帚疙瘩（刷锅用的）我就自己住”。在我母亲家住的这几天，她总是跟我妈抢着干家务活儿，不愿安心的享受别人的照顾；我们的孩子一去，她就耐心陪伴着孩子玩儿，就如同过去陪伴我们一样；我们姐妹一给她买各种吃的，她就感激的说:我一来就给你们填麻烦，我这老太太光白吃饭了。我告诉她，因为过去我们享受了她太多的照顾，现在心里一直感激，所以她安心的享受我们的心意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但是她总是说自己没做什么，是因为我们姐妹太懂事。我想不是因为我们太懂事，而是因为在那样的年代和家境中，四奶奶曾给予我们的温情太珍贵，我们不舍得忘记，都愿意把它珍藏在心底。
如今，看着我的小女儿在四奶奶的陪伴下，做面花，做手工，我觉得时光悄悄地变得动人、变得悠长了，也更让人觉得不舍。真想时光变得再慢一些，四奶奶再老的慢一些，好多陪伴我们一些岁月。
文章来源：微语言菲
（编辑：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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